戏说文如其人

戏说文如其人

鱼舅杂文2025-04-17 13:30:43
近来无事,忽想动笔写我之心情。但几次都难以叙说。古人讲“文如其人”,果真如此乎?看看现在的风月文章,读读当今之曲解红楼。难以找到其人之踪迹。忽然想起齐梁时的“宫体诗”。所谓“宫体诗”其实便是艳诗,是昭
近来无事,忽想动笔写我之心情。但几次都难以叙说。古人讲“文如其人”,果真如此乎?看看现在的风月文章,读读当今之曲解红楼。难以找到其人之踪迹。

忽然想起齐梁时的“宫体诗”。所谓“宫体诗”其实便是艳诗,是昭明太子的弟弟萧纲发起的一场文学运动。但“宫体”之艳情比之时下之风月,则如溪边之衰柳,无力可依也。后来成了梁简文帝的萧纲在《诫当阳公大心书》中说道“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严,文章切须放荡。”故有艳文不必有艳情,有信诗未必有信人,谈风弄月者其心何需定有风月?反鉴自照,竟有“先天下之忧而忧”亦未可知。李商隐《上河东公启》云:“至于南国妖姬,丛台名妓,虽有涉于篇什,实不接于风流。”韩偓《香奁集》自序云:“柳巷青楼,未尝糠秕,金闺绣户,始预风流。”皆言立身和文章二事,然则李义山是“文放荡”而“身谨严”,韩冬郎是诗风流而人亦轻佻。

古来人事,立身和文章大都是不可等量齐观的。常言“文如其人”的说法多半是靠不住的。唐太宗读了隋炀帝的文章后曾对侍臣言道:“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奥博,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耶?”唐太宗竟将隋炀帝的文章比作是尧舜,可见炀帝的文章是不能算作放荡一类的。早在灭陈国时,炀帝曾因痛感陈后主太过淫乱以致亡国,于是刻了个《景阳井铭》来告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可惜他很快就得了健忘症,其后淫乱之事远远超过了陈后主,于是很快也亡了国。都说政治家的嘴是最不可信的,文人骚客的诗文一样也常常是靠不住的。唐代诗人元稹在妻子韦丛死后写了很多怀念的诗,按说写自己母亲写自己妻子本便是他一个人的专利,别个再怎么要渴望怀念一番,也是抢夺不去的。于是便有了在中国文学史堪称典范的悼亡诗。韦丛的好在元微之的诗里是很有反映的,比如:“顾我无衣搜画箧,泥他沽酒拔金钗。”一个“泥”字已教今天的恩爱夫妻有了很多的暇思。元微之对韦丛的感情之深自不必说,故尔所作诗句辞浅意哀,仿佛孤猿悲吟,动人心魄。比如:“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等等。可谓呼天抢地,人鬼共悲呀,可惜没多久他便又娶了个新夫人。

曹丕《又与吴质书》云:“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由文索人,有时便如缘木求鱼,痴人说梦,死句参禅,多半是无所获的。

哲学家康德说“知识来自经验”,有人说文章之道“必经此境,始能道此语。”这也是不可靠的。写文章必要经过“更事”,有了经验,然后才能写境、造境的话,则宋玉不曾见过巫山神女,曹子建不曾目睹洛神之凌波微步,其境如何能造?故尔文章之道,有虚有实,《文心雕龙》有所谓“为文而造情”,“为情而造文”,虽然从文章未必能看出作者是个怎样的人,但至少是可以发现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愿意成为什么样的人。

很多时候写文章者姑妄写之,读文章者姑妄听之,切不可凿空坐实,见“文章”之放荡,遂断言“立身”之不“谨严”也。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有几卷叫“姑妄听之”,大都是谈狐说鬼,实实是要姑妄听之的。

诚如今天之文章,虽然美其名曰文如其人,然文章之道,其径何在矣?何妨也一并姑妄听之。

文行至此,豁然开朗。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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