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见城墙
老屋座落在东关街铁货巷。前不久,老屋的屋顶曾轰然坍下过一块,虽然后来修补好了,但它毕竟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如今已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了。老屋虽老,但这是记录着我童年和少年许多记忆的地方,有空时我总要去看
老屋座落在东关街铁货巷。前不久,老屋的屋顶曾轰然坍下过一块,虽然后来修补好了,但它毕竟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如今已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了。老屋虽老,但这是记录着我童年和少年许多记忆的地方,有空时我总要去看看。从车水马龙的文昌路进芍药巷,再经过羊巷,没几步就到铁货巷老屋门前了。弟妹们如今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房子,老屋便一直空关着,我往往只是在门前徘徊片刻,便沿着窄窄的铁货巷走到东关街。
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刚出巷口,一截光鲜平整且带有拱门的城墙兀地出现在眼前。这是刚刚砌筑供游人观赏用的。那拱门上面的石额上明明白白写着:东门。
哦,城墙,城门,久违了的东关城墙和城门。
儿时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那么清晰,清晰得有点朦胧;那么鲜活,鲜活中得有点凝固。
记忆中的东关城门以及它的城墙是巍峨的,却又是苍老的。班驳的城砖,以及墙缝里和城头上或黄或绿的衰草;破旧的城楼,以及油漆早已剥落的梁柱,象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向人们诉说历史风风雨雨。
对于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童来说,它是永远不老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和巍峨耸立的城楼总是那么今人神往。那时,我和二弟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爬到城头上去玩耍。沿着城墙上的砖道奔跑、嬉戏,看着墙脚下来往的人群;站在城楼上数着运河里来往的船只,让古运河的风吹拂着,哪个惬意,是从此再也没有过的。
古运河沿着城墙流淌,大概这段运河就是扬州东城的护城河吧。城门外便是码头。码头很宽,花岗岩石块砌就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水里。年轻的、年长的媳妇、大妈们挽着裤脚站在水里一边淘米、洗菜、用捶衣棒捶汰石板上的衣裳,一边唠着家常,甚是热闹。水中不时游来几条鯵鱼,围着女人淘米时溢漫在水中的浆水嬉戏吸食。码头两边,总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儿童手持竹竿在钓鱼,竹竿很短,他们总是向前倾着身子尽量把鱼钩抛得远些,钓到的多是几寸长的黪鱼,也有钓到鲫鱼的,最让孩子们兴奋的莫过于钓上一条河豚。钓上来的河豚不大,只有两三寸长,深绿色的背,白里泛黄的肚皮,起水后肚皮便会鼓起来象个带刺的小球。大家知道河豚有毒,通常是不会将它带回去的,于是便把它当作一个球抛来抛去,嬉闹一阵,再将它扔进河里。
码头也是渡口。早先运河中行船少,供行人渡河的是几条首尾相接的船形成的一座浮桥。有行船经过时,这“浮桥”中间的船便会撑开,让出水道。这浮桥让行人过河如履平地。大概是后来河中行船多了,这浮桥横在河中妨碍了航行,最终不得不撤去,改为摆渡。如今这些都已经成为往事,现在惟有一座题有“东关古渡”的挺气派的牌坊矗立在那里,引发人们的遐想。
站在东关城墙上向河对岸看去,是一片桑树林,还有几堆象小山一样的柴垛。桑树林是孩子们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有桑椹。每到桑椹成熟的季节,我们总要约上几个同伴到那儿去,摘那紫得发黑的果实吃上一顿,对平时不知水果是何味的我们来说,这是老天爷赐予的享受。堆柴垛的地方人们管叫它“柴禾房”。旧时家家户户都烧大灶,烧火用的芦苇、稻草就来自“柴禾房”。小户人家自己去买柴,成捆的背回来;殷实点的人家常常会要挑夫给送柴禾,于是挑着柴禾走街串巷地叫卖便成了那时东关一带的风景。
旧时百姓多饮用井水。东关一带的不少巷子里有水井,老屋附近就有一口。年深月久,青石做成的井栏多被井绳抠出一条条深深的凹槽,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也有人家只用井水淘米洗菜但不饮用的,说井水咸,不好吃,河水甜,煮饭烧粥好吃。于是便有专门挑水卖的行当。卖水的用木桶从东关的运河里兜上水,送到这些人家,并帮买家将水倒在水缸里,每担水几分钱。主家往水缸里倒进些许明矾水,再用木棍搅动几圈,不一会缸底就会沉淀出一些细微的泥沙,一缸清澈见底的水便呈现在你面前。
东关城门是东关街的起点,是东乡农民进城的必经之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人们习惯把东关街称作东关大街。大概是时间久远的缘故,花岗岩石板铺就的道路有些高低不平。卖水的或推着独轮水车咯噔咯噔地行进在石板路上,或挑着沉甸甸的水桶“嗨唷嗨唷”地往来于街道之中,难免总有水溅出来,所以路面常常是湿漉漉的。街道两旁,豆腐店、茶叶店、牛肉店、茶食店、南货店、炒货店、杂货店、裁缝店、绢花店、饺面馆、饭店、客栈、浴室鳞次栉比,卖猪头肉的、卖熏烧的、卖串糖球的、卖五香茶干的,或推着小车,或提着篮子沿街叫卖,更增添了东关的繁华。卖副食品的店铺后面都有作坊,干子豆腐、南北炒货、茶食糕点、五香牛肉等多是自家加工的。儿时去买豆腐、打豆浆时曾跑到后面的作坊看师傅用竹棍从热气腾腾的豆浆锅里挑起豆腐皮,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四流春饺面馆的长行包子远近闻名.包子总是现买现做,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来,每只包子都是饱鼓鼓的,二十多道褶皱就象一朵菊花,花心好似孩童噘着的小嘴,衔着一汪汤汁,让你不忍下箸。那时做小买卖的似乎都没有如今的人精明,见到我们去买东西,总是乐呵呵的,花二分钱打一碗豆浆能给你打上半钢精锅,牛肉汤甚至不要你钱,给你舀上一大碗,让你带回去交给大人烧菜。东关一带总是让人感到那样温馨和祥和。
51年吧,东关的城门消失了,连同围绕在扬州古城四周的城墙一道被拆掉了。记得拆城墙时我去看过,只见堆在地上的乱砖瓦砾,长长的一路望不到头,感到有点凄惶。我们再不能爬上东关城楼玩耍了。
过了一段时间,城墙墙基处便成了泰州路、南通路、盐阜路……人们称它们环城马路.若干年后,环城马路与古运河之间的棚户也都全部拆去,住棚户的搬进了新盖的楼房,原来的地方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绿化带。这是时代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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