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拾.试答“我们”及其它

落花拾.试答“我们”及其它

可乘之隙杂文2025-05-20 05:42:26
有位河南老乡在《杂文报》上问“我们”是谁(见《杂文报》890期)?因为《辞典》里的解释让他“胡涂”,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的登台高教让他“纳闷”,现在的“中年学人”接连五个的“我们”造句也还让他不甚其解。



有位河南老乡在《杂文报》上问“我们”是谁(见《杂文报》890期)?因为《辞典》里的解释让他“胡涂”,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的登台高教让他“纳闷”,现在的“中年学人”接连五个的“我们”造句也还让他不甚其解。这就很是我这爱面子的河南人有些挂不住了。这样的问题,通常连小学一二年纪的孩子们也不会不懂。而堂堂作家,却登报询问天下,该不是钻牛角尖,象陈景润那样被“1+2=?”弄得疯疯傻傻?
我怀疑老乡的问“我们”是一种现实环境下的无奈,说不定他心明如镜,可又无法直说,如鲠在喉,是问为快。然而,真要公开作答,又怎敢不人云亦云地“指鹿为马”?不是不识那畜生,而是怕那不是畜生的“畜生”。可见人们的许多语言,是需要“环境”作注脚的。在那“几亿人一个脑袋”的年代里,说“我们”自然是“革命战友”,是“无产阶级”的代名词。事实上,能以“我们”称谓者,的确是令人羡慕的“阶级兄弟”。听说在“大批判”时,有位老贫农就很是慷慨激昂地句句不离“我们”,绘形绘色地作了一通精彩的“大批判”:旧社会“我们”全家人吃糠咽菜,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新社会“我们”当家作主人,毛主席号召“我们”成立人民公社,可刘少奇却要“包产到户”,给“我们”分土借地。吃食堂饭时,“我们”全家五口人饿死了三口,我也得了浮肿病,要不是行“借地”,“我们”全家都得饿死完。他一把鼻子一把泪,把个“我们”说得凄凄惨惨,也多亏他是“我们”的一员,要是换成“我们”以外的任何人,即便是无意说错了话,也吃不了兜着走,不被斗死也得脱层皮!
可见在那个年代能以公开称谓“我们”者,无疑是无产阶级司令部里的人,至于“几时单独得到了无产阶级给他们发的委任状”?这就实在有些健忘了,“红宝书”里记得明明白白,“最高指示”也“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从那时过来的人(除非幼儿病傻),大概都不会忘记“要依靠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之类的谆谆教导,甚至还会耳膜生膙的也说不定。
由于“我们”代表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又是领导阶级,是“专政”其它阶级的阶级,所以,“我们”便有巨大的威慑力,特别是“地富反坏右”,“臭老九”们,尽管已摘帽平反,但仍闻“我们”丧胆。为了免受惊吓,早在十多年前萧乾先生就建议写文章者,“如发表的是一得之见,而并不代表组织”时,请多用“我”,少用“我们”。这意见虽然好,可立即就有人发现不妥,因为“天子和诸侯,自称朕,寡人,孤”的,尽管不“们”,可“焚书坑儒”,“罢黜百家”,又是何等的残烈!即便有时需要“我们”,也只是表面的“民主”,最终还是“集中”到一个人那里。早在1943年中共中央就有决定,中央主席可以否决政治局决议。文革时更是“百家争鸣,一家作主,最后听江青的”。这“第五个我们”不是昭然若揭吗?
现在说“我们”者,不一定再代表“无产阶级”了,也便无“忏悔”之意,倒是有几分和执政党套近乎的感觉,或是习惯使然。这是我的大概理解,详细里我也说不明白,因为有些话实在不能深究,不宜弄清楚。比如“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你能深究到底谁离不开谁?再比如“爹亲娘亲没有毛主席亲”,究竟谁亲?那时的确是有许多人和亲娘老子划清界限的,甚至痛打落水狗般的批斗也时有发生,这许许多多的家庭悲剧,真是天大的“第三者插足”。还有《东方红》和《国际歌》里,一个唱毛主席是“大救星”,一个唱“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两者都是“我们”无产阶级最爱唱的歌,这矛盾的统一真不比“合二而一”的进步,让人胡涂到浆糊里了。类似的事还有许多,实在不便多说。
国文的深奥原本就学之不易。不同时代的语言,个中的确有深深的隔阂,就像那甲骨文之类,今天读来,除少数专家者外,那真是天书一册。按理说,本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语言,如“我们”之类,对于经历过的“我们”不应有理解困难。但特殊年代里的特殊环境,赋予了平常语言许多特殊意思和特殊用法。不是亲自经历或作过认真研究,还真不好懂,更不要说“明白”了。比如“右派”,便有“摘帽右派”,“改正右派”,“内控右派”,“附庸右派”,“中右分子派”等,即便那时的正宗“右派”们,恐怕自己也弄不清该属何支“右派”?又比如过去香港人戏称大陆去的汉子们为“表叔”,你就是听烂了《红灯记》也未必明白人家何以会如此嘲弄?至于象“牛棚”,“牛鬼蛇神”,“走资派”,“抓辫子”,“狗崽子”,“黑五类”,“老三届”,“月亮公案”,“莺歌燕舞”。。。等等,无不有着各个时期的复杂性与特殊性,任何一条词里都有着许多本意和它指,广义和侠义,真要去弄清楚,每个词都可以作一篇博士论文。据说有老外翻译“牛鬼蛇神”时,就实在弄不明白和“犯罪分子”,“违警分子”或“嫌疑犯”等词的区别。
有时想想,连“我们”自己都不能明白的语言,何况老外?本朝不懂本朝话,何况后世?难怪巴金老先生呼吁建立“文化大革命纪念馆”,可惜现在不是做学问的时候,这“纪念馆”也便有说无影,倒是新建了许多这碑那堂的,铭刻着“我们”一系列的“丰功伟绩”,生怕不流芳千古!

罗嗦了这么多,“我们”的准确含义仍说不清道不明,还望“我们”的革命群众多多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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