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说，不能催男人结婚的。因为，如果男人想跟你结婚，不必你催；真想一辈子搂住你，他还怕你跑了呢。而如果他不想那么快乃至根本不想跟你结婚，你催他，他更不高兴。
整个下午我都盯着他，直盯得他开始发毛。
“你怎么了？”他受不了了。
“你帅我看着你行不。”还是盯着他。
最后他投降了，“我的好姐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这样折腾我了。”
女人有时喜欢男人叫自己姐姐──没有么？反正我有这个嗜好，虽然他并非比我小。我有个语文老师说，这是女人母爱泛滥的一种表现。我不想否认我这种泛滥不严重，因为从小父亲就不在我身边，我接受的母爱太多了。
“我让你去死你也去？”我瞪眼。
“现在这个样我生不如死呢。好姐姐，你想怎么样就说吧，哪怕你要红杏出墙我都答应你。”
我扑哧一笑，但是心里有点酸。认识的男人有很多种，有很爱你，因为爱你而想娶你的，也有虽然很爱你，却不愿意娶你的。也许情人跟妻子有太大太多的分别。他的确很爱我，相处三年，从来没有跟我红过脸，基本上所有事情都让着我、忍着我。但是，另外有一个女人，是在我跟他认识之前就跟他相好的了，他也很关心她，不过，方式跟对我的有点不同。是截然相反。
“你还很在乎她吧……”我经常听到他打电话问候她。
“这种在乎是一种关心，她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上海，工作又不稳定。”
我只好笑笑，自己也不能太小气。
我说他对我们两个女人的关怀方式不同，是因为，他对我，从来都是很温柔，高声一点都舍不得，但是，对她，总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都说了天气这么冷你就不要加班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他妈不会照顾自己，你看，一受冷，你老毛病又犯了。好不容易才胖回一些，一吃那西药又瘦了。我不是跟你说不要看西医嘛！真是的！你还跟小孩子一样！”
而对我……
“你发烧了？你想吃什么，发烧再没胃口也得弄点东西垫垫胃。”
“我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没食欲让人怎么吃嘛！”
“那好吧，要不我下街买点热奶茶给你吧。”
“不要！我上上网就好了。”
“可是……你需要休息……”
“你烦不烦啊！”
“哦……那好吧，我拿件毛衣给你。”
我不是傻瓜，我自己也会“品味”这种差别的。尤其是姐姐离婚之后。某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面对着脸色惨白的姐姐──婚姻的失败对姐姐是一个摧毁性的打击，不过对姐夫，似乎没那么夸张。因为，姐姐是很爱姐夫的，但姐夫──七年之痒吗？据说才发觉自己一直只是把我姐姐当作妹妹，一个需要溺爱的小女人看待。
“这跟妻子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男人是很花心的，但只有一个女人才是他心里愿意死守一生，不在乎她变老变丑……”
虽然她跟他分开了，他现在跟我一起，可是我渐渐发现，我在他心里──虽然他很爱我，但我不是他心里妻子的最佳人选。也许他对我的爱……就像……我不知道，父亲很早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不清楚父爱跟男人的爱的区别。
“怎么了？”他看到我眼睛红了。
我摇摇头，抽了抽鼻涕。我想问，我们结婚好吗？但是前天，我偷听到他打电话给她……
“有什么不方便？”
“你女朋友不会在意吗？你天天送我回家。”
“这有什么。你腿脚不方便我顺路送你回家这又怎么了。我们虽然分开了，但还是朋友嘛。再说了，你笨头笨脑的，上次坐公车居然都会忘了钱包，你几岁了，还那么马大哈！”
“我听你同事说你们要结婚了。”
是我一次跟他同事聊天说的，我说我们快结婚了。算了，是我自作多情。
“谁说我们要结婚了。这事早着呢。你自己总是那么不小心，怎么让我放心。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搞的，上楼梯都会把脚摔了，真没见过你这么没头没脑的女人！”
现在很少跟姐姐一起了。她离婚之后就远离了上海，搬到厦门去了。
“厦门有什么好的？”我问。
“可以看海啊……天广海蓝，那么大的世界，那么无际的天地，人的感情是多么渺小。”
“姐……我想结婚……”
“我想……”我忍住眼泪，“去看海。”他听了松了一口气，笑，“傻孩子，这至于哭鼻子嘛。你想什么时候去，哪怕现在收拾行李都行。”真的吗？你不是要带她去看脚吗？不是要接她上下班吗？
尽管父亲很早就离开我跟母亲，但是他在的时候，有些事情我还是很记得的。那是一年春节，家里来了很多小孩，都是亲戚的孩子，表弟妹堂哥姐的。一天我们几个孩子在家里闹得很厉害，把热水壶弄翻了，几个小孩子都烫伤了。很难说谁是罪魁祸首，但是父亲只是骂了我，骂得好狠。于是我哭得一塌糊涂要死要活的。
“我骂你，是因为我心痛，你淘气伤害了自己，伤害了爸爸最痛爱的囵囵，我能不生气吗？”
这句话最让我刻骨铭心……
“为什么你从来不骂我？”我擦着眼泪问他。他吓了一跳，“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回答我。”我看着他。他吸了口气，“我那么疼你，怎么舍得骂你。”
他不只不舍得骂我，还很纵容我。通宵上网，他劝告无效后就不舍得再打搅我了；天气变冷，我嫌穿太多衣服笨重难受，他劝阻无效之后，如果我真的病了，他会事后很细心地照顾我……
如果是她……他早就大发雷霆了。
就像我父亲吗？
他……最爱的，爱情那种……还是她吧……
“不用了，我姐在厦门，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你……一个人行吗？”
“我说行就行！”我故意发脾气。
“好好好，那你带好衣服，天会变呢。我下去买点药给你随身带……”
看着他转过身，我眼泪又崩溃了──有一次，她要离开上海出差，发着烧，他知道了二话不说三更半夜买了中药──西药吃多了对女人身体不好，他说的，追到车站给她送去。当然了，还痛骂了一顿。再有一次，她要去兰州，因为那时是冬天，他暴君一样硬生生把她从火车上拉下来，不让她去──她去兰州是因为心情不好，但那时她才刚做完手术，第二天就要做火车去兰州。
虽然在我的人生中，父亲陪伴我的日子很短，但父亲那句话我永远都刻在心里。骂你，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