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块肉
夕阳,没有烈日的曝晒,我静静的躺在案板上,贴着案板的皮肤经过一天的烘烤已经略微发烫,从早上我被分割出来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我目睹着同伴被人一块块的买走,我依旧躺在案板上,没办法谁让我是一块肥
夕阳,没有烈日的曝晒,我静静的躺在案板上,贴着案板的皮肤经过一天的烘烤已经略微发烫,从早上我被分割出来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我目睹着同伴被人一块块的买走,我依旧躺在案板上,没办法谁让我是一块肥肉呢。不过值得我欣慰的是在我旁边还有一块无人问津的排骨。仔细想想我又自卑了,我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吃我这样一丁点儿瘦肉都不带的肥膘,而他是因为身价太高。我躺在案板上一会看看我的排骨伙伴,一会看看我们的主人,他脚下已经散落着几个烟蒂,被猪油浸渍的手一会在围裙上擦擦,一会翻腾一下我们。突然,一个阴影挡住了眼前的残阳,我抬眼望了一下,一个灰色制服裹着的肚子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主人腾的一下跳起来,“哟,王所长您来了,怎么,买菜?”他谄媚的问到,“嗯,过来买点儿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好的了?”肚子从鼻孔挤出了几句话。“看您说的,哪能没有啊,这不还给您留着块排骨嘛,您看这可是一点脊骨不带的肋条啊。”主人说着把我的同伴麻利的装到了袋子里,“晤,你称一下看看多少钱?”肚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百元大钞,“王所长,看您说的不就是几块排骨嘛,您平时为我们这些摊主操了多少心啊?就当让您老尝尝了,这头猪可是刚宰的,还是没喂料精的绿色食品呢,您看看是不比前天那头好些。”“那我可不客气了。”肚子点点头提着我的同伴走了。
肚子走远后,主人长叹一声:“又他妈的喂狗了。”残阳越来越低了,地上多了个烟蒂后主人掂起我又撂在了案板上,自言自语:“看来今天得剩下一块了。”一个身影又隔断了我“欣赏”夕阳的视线,“师傅,这肉能便宜点卖吗?”她怯声声的问道,“我想买块。”我主人立刻弹了起来,“大姐,你看就剩下这些了,你全买了我给你便宜点儿,要收摊了。”“嗯,你给称一下看多少钱,我怕带的不够。”主人马上把我甩到秤盘上,“您看秤高高的,一共才四块五毛,你就给四块行了。”“哦,俺的钱能够。”女人说着从补着补丁的破烂口袋上取下别针,小心的找出钱,仔细的数着。一些破烂的毛票被她捻过后显得更加破烂了,她数好后又小心翼翼的递到那双浸满猪油的手上,我则被包裹上了一层塑料袋,被放在一个破旧的菜篮子里,身下是一些烂白菜……
身上包裹的塑料袋被慢慢褪下,我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新主人。天啊,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岁月的沧桑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让人无法分辨她的年龄,还有手——干枯的皮肤紧紧的贴着骨头,手心全是老茧,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劳动给她留下了这些。她用这老茧与树皮的手慢慢的洗涤我丰腴的身体,尔后我被放在菜板上静静的等待被肢解,她拿起刀犹豫了会从我的身体上切下小小的一块,然后把我放在一个小塑料盆中,一堆亮晶晶的东西撒在我的身体上,我知道这是盐。女人把那一小块切成薄片放在锅里翻炒,又把那些洗好的烂白菜倒进锅里,原来她想煮一锅白菜汤,虽然就那么一点点肉香气还是逐渐弥漫在这间小房中……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爹,你回来了?”“娃他娘,你做什么吃的了,怎么这么香啊?”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趁着收摊,我割了块肉还捡了点白菜,煮了一锅汤。”女人得意的说道。“什么,谁让你买肉的?”因为愤怒抑或其他,男人的脸涨成酱紫色。“咱娃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我是想称他周末回来给他补补身子啊。”女人怯怯的说。“那你怎么今天做了,不是还有两天娃才回来吗?”男人的脸依然是酱紫。“我就割下来一小块,剩下的全用盐卤上了。”男人不再言语脸上的酱紫也逐渐消失。亮晶晶的盐开始融化,我感到了一些倦意,也许更不愿听到这辛酸的对话,我开始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欢快的声音把我惊醒:“娘,我回来了。”“路上热不热,娃你歇会儿,娘给你做红烧肉去。”女人的声音仿佛也年轻了一些,“娘,你咋买肉了,多贵啊?”“娘怕你在学校总吃馒头和咸菜,身体顶不住啊,马上就高考了,娘得给你做些好吃的。”女人说着把盆拿出来,她抓起我后愣住了,吃惊的看了好一会,我感到一些比盐更晶莹的东西滴在我的身上,“娘,你怎么哭了?”一个瘦弱的男孩闯入我的视线,关切的问女人。男孩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呀,怎么长了这么多绿毛,娘这肉坏了。”“是啊,我怎么忘了在盆里放点盐了,只撒在上边了,我怎么这么糊涂啊?”女人用更为苍老的声音喃喃自语,我看到她脸上满是失落和痛心的表情,“娘,没事儿,肉坏了咱就不吃了,要不该坏肚子了,我去把它扔了去。”男孩说着从女人的手中夺过盆,跑了出去,路上那晶莹的水滴又撒在我的身上,男孩站定看了我几眼后奋力把我抛向垃圾堆。
污水慢慢浸渍我的身体,苍蝇也成群的来骚扰我,一会儿我被铲到了收垃圾的车上,轰鸣声中我感到身体正在消逝,在世上看到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前闪过——主人那浸满猪油的手、灰制服裹着的肚子、女人手上的老茧、瘦弱的男孩……
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倒不是留恋这个世界,而是还没想明白我在世上走一遭,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看这些无奈和辛酸吗?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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