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沃

锦沃

眦溢小说2025-05-16 21:12:59
[我庆幸锦沃始终铭记一些与我有关的片段。]我终日无声,默然与无数路人擦肩,看他们神情安坦,谈笑风生或是面容恬淡,他们丝毫觉察不到我的存在。我没有太多机会停留于固定某处,也没有太多时光可以挥霍,于是我不
[我庆幸锦沃始终铭记一些与我有关的片段。]
我终日无声,默然与无数路人擦肩,看他们神情安坦,谈笑风生或是面容恬淡,他们丝毫觉察不到我的存在。我没有太多机会停留于固定某处,也没有太多时光可以挥霍,于是我不能够长时间驻守于锦沃身边,却庆幸锦沃始终铭记一些与我有关的片段。
我想这就叫做自私罢。
锦沃的家一直都没有搬迁过,顺着护城河往南走,在一个有着七棵桐树的十字路口往左转,再走上五百米,就到了云鹿路。云鹿路25号是锦沃家的小院子。法式镂空黑铁门,绘着大朵大朵的漆金凤尾花,茂盛又荒凉,推开铁门往里走,经过一座不大的水池,有一栋三层小楼。白色橡木门又沉又厚,推开来,大厅一角有道盘旋而上的楼梯,像是魔法豆长出的茎杆,我的锦沃就住在那上面。
锦沃住在三楼,住在那个有着宽阔露台的房间。露台边缘种满细小金鱼草,细碎的叶片,夏天到来的时候,光阴在此逗留,绽出漫不经心的黄色小花,从铁门外的街道上也能看见,房间的落地窗挂着整壁的白色亚麻帘子,锦沃就坐在帘子后面,穿着旗袍,膝盖上搭小块带软毛的羔羊皮,看书或者听音乐。
在我离开之后,锦沃成为一个爱好稀少的姑娘,有时候她也盯着梳妆台前的镜子发呆,她的眼睛在空荡的镜子里显得更加迷茫。有一些瞬间,又明亮得非常不真实。有好几次,我惊惶又欣喜地以为她发现我的存在了,可当我的动作便变得痴呆,头晕眼花,结结巴巴想要同她问候时,她的眼睛却已经黯淡下去了。
其实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二十岁的锦沃的肩很窄,投入我怀抱的姿态总是很固执。]
2005年冬天,我和锦沃住在富锦花园三号楼的顶楼。6-A室。房间很宽敞,白天日照充足,晚上大风透过不被遮掩的窗口的缝隙,寂寥地来,再萧瑟地走,从不停留。
富锦花园立于城市的偏远南郊,并不像它的名字听起来这样丰盛明媚,其实这是一个烂尾楼盘。一号楼和二号楼业已建成,楼体贴了粉红色的瓷砖,低俗而谄媚,因为价格相对市区楼盘有着巨大差距,所以被一些急于买房但又没有太多资金的人占去了相对好的楼层和房间。
三号楼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修到一半,就因为开发商卷款潜逃而废止下来,主要的管道虽已完成,楼体却还没有贴上瓷砖,仍是颗粒粗糙的灰水泥,大条的钢筋支楞在半空中,断口处锈出凄艳的朱斑,窗口甚至还没来得及安上窗框和玻璃,便成为一个个方正的洞穴,夜里寒风过隙,引来起伏声响,伴着细碎回音,仿佛里面隐藏长有獠齿的兽类,碎步走动,相当的可怖。
一号楼和二号楼的居民对三号楼的住客怀有巨大憎恨,因为三号楼并未对外发售,是被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所占据,这些人个个面容猥琐,目光闪烁,神情可疑。
“那究竟是些什么人啊?”“肯定是一些可怕的犯罪分子!”“或许是可怕传染病的携带者!”一号楼和二号楼的居民整日喋喋不休地讨论,充满热情地猜测,甚至还私下商定砌一道围墙把三号楼圈在外面,但最终因为资金筹措问题,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2005年十二月,在一个衰弱的吸毒者从6-A室突然地销声匿迹之后,我和锦沃占据了位于三号楼顶的这个屋子。我把锦沃从一楼一直背上六楼,让她坐在客厅的阳台上。阳光照在锦沃的长头发上,她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抱起双臂猫一样安静地看我独自在屋里跑来跑去地清理房间。
这屋子的前任住客看来是像粗心的地鼠一样仓皇离开的,掩藏在一大堆废纸下面,竟然连自己的身份证都丢在了这里,我捡起来看看,认真放进口袋里。“为什么不扔掉呢?”锦沃问我。“或许这家伙有天还会回来这里找呢”我说。锦沃便不再问了。
收拾完满屋的破烂,我从楼下的家具店买来一堆木板,叮叮当当地做成一些活动的窗叶,把洞开的窗户封起来。我又从外面买来床垫,枕头,被子,毛巾,卷纸,应急灯,衣架,一把躺椅,以及一套围棋。
锦沃认真看我进行这一场繁琐工程,不时感叹一句“真好呀”,“我很喜欢这里呀”。
白天窗叶打开,日光照亮整个房间,我和锦沃窝在里面下五子棋,坐在露台上看书,或者是我给锦沃讲故事;晚上关上,月光就被挡在外面,风和寒冷却挡不住。于是从十二月底开始,锦沃的鼻尖冻得通红,她躺在我身边,我用被子裹紧她,她却不停地搓手,然后在零下三度的低温里仰脸望着我说一句:“喂,真是好冷呀。”十足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是想要回去吗?”我故意虎起脸说:“明天我就去买被子,但你得给我好好待在这里,要知道我可是不会送你回去的!”说完伸长手臂,把她往怀里揽得更紧。锦沃便就势捉牢我:“我才不要回去,我是喜欢这里的呀。”她说,说完缩一缩肩膀,躲到我的怀里来了。
二十岁的锦沃的肩很窄,皮肤冰凉,投入我怀抱的姿态总是很固执。
[六岁的锦沃已经这样可恨了,她不惧怕我便投降。]
在此之前,锦沃已与我逃走过两次。
我和锦沃相识已有年份,第一次逃走发生那年,锦沃六岁,我十七岁。
一场未得手的犯罪。
是在1990年秋天,小虎队正风靡大街小巷,改革开放的新理论颠覆一切,国有企业改组又改组,民营企业雨后春笋般创建,然后是旧城区改造,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我家的老房子率先被刷上巨大的“拆”字,两个月后,老房子被推倒,全家搬进市郊的一栋小楼里,然后妈妈光荣下岗,贫穷一夜之间呼啸而来,我离开学校,把装满课本的书包扔进跟学校一墙之隔的护城河里。我成了一个辍学离校的穷孩子。
同年,锦沃六岁,到了法定接受教育的年龄,开始在齐霞路37号念小学。
六岁的锦沃脸蛋儿圆润,眼睛很大。六岁的锦沃穿粉红色背带裙,裙摆上画满精致的小草莓和小糖果图案,头发上系一只蝴蝶结,细细两条小腿裹在长过膝盖的白色袜子里面,再往下是一双红色小皮鞋,放学铃响,便被牵在一早等在校门外的保姆手中,愉快地唱着歌,沿固定线路步行回家。
锦沃的爸爸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中的一员,为了完成他的原始资本积累,他推倒了我们家的围墙,同时被他推倒的还有妈妈曾经工作的冰棍厂,我曾跟在愤怒的妈妈和其他冰棍厂职工后面,围住了锦沃家的小花园,大人们一边喊着“臭资本家”一边往铁门里扔石头和烂水果,我混在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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