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命

这样的生命

恰似散文2025-04-28 17:12:05
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有太多的规矩。因此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就成了标准。如果你不是那绝大多数,就会被认定为是异类。所以日夜寄居在铁道桥头上的那个衣衫褴褛的面容沧桑的人就被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正常的路人
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有太多的规矩。因此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就成了标准。如果你不是那绝大多数,就会被认定为是异类。所以日夜寄居在铁道桥头上的那个衣衫褴褛的面容沧桑的人就被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正常的路人称为了神经病(实际上应该是精神病,反正就是说他的思想和行为举止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在方砖铺就的便道上,两棵梧桐树底下用破砖头圈了一个方地作为他的领地,这方领土对他而言神圣的不容侵犯,小到行走的人们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就自动的绕路而行。大到市政,市容,民政部门居然几年都清除不了他那小小的违章建筑,任他另类的王国在这个桥头不和谐的存在着,而时间久了,最起码在我看来,这个王国和这个王国的国王就慢慢的和周围的景观混成了一体,和谐的成了风景中的一部分。
现在的人们为了生存大都行色匆匆,无暇欣赏沿路的风景,所以那个人的存在基本上引不起任何所谓正常人的注意,每一个路人行走到这个国王的面前时,或者不屑一顾,或者嗤之以鼻,或者可怜,或者厌恶。我不会,我对他好奇,我喜欢饶有兴趣的观察他。我想我的脑子里大概也有着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思想,只不过没有鲜明到我不屑于大多数人对我的看法,所以每次骑车经过他时,我都狠狠地控制住自己要过去与他交谈的欲望(活在这个有规矩的社会里,我必须是世俗的,我不能被大多数人抛弃,不能被大多数人看做异类,我得标榜我是个正常人),我只能假装骑这个上坡路体力不支,放慢速度,静静得多观察他两眼,看他的王国里正在发生的故事。
实际上对于这个人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好象对这个人很熟悉,实际上我对他一无所知,我只是每日里经过时看他怒,看他骂,看他振臂高呼,看他沉思,看他挥笔疾书,看他笑。我想我的脑子大概是充满了对大多数人制定的标准的叛逆,却无法上升成现实,于是就总想探究这个被人们看作是异类的人的精神世界吧。 
这个不同于别人生活标准的顶着一头枯草般头发的男人在他自己的地盘有多少年了?只记得他初在那安家时,或者说我初注意到他时,他的衣服虽不是很干净,却还是齐整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外皮难辨颜色的包裹得整整齐齐的行李,是他的全部家当。如今他的衣服已沧桑得就象经了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肩膀绽线,身上满洞,裤脚丝丝缕缕,棉大衣里的棉絮顽强得推翻了外衣的统治,带着战斗后的汗渍和油渍摇头晃脑得炫耀着重见天日的胜利。在他那个世界里,和正常人的标准有相通的吧,因为他从不赤身裸体,老祖宗穿几片叶子挡处私处的优良传统在哪个领域里都被推崇,在隐私不暴露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自如去延伸别的爱好,比如爱美,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也是如此,他会举着一片不知哪里捡来的破碎的镜片,一根一根的往下揪自己长长了的胡子,动作快准狠,却又带着无比耐心;他会用绳子把分家的鞋底和鞋面捆扎起来,无比细心。而且热时他穿单衣,冷时他披厚衣。我惊叹他顽强的生命力,吃着各处寻来的剩菜饭,经受着四季的风吹雨打,霜寒雪冻,他就那么活着,用他的另类演绎着不同于标准的生活。
我常想他是儒雅的吧,在很多次听他对着树干铿锵有力的熟练的背诵站顺时,我就假想他曾经是一个铁路工人--因为只有铁路工人而且只有那个年龄的铁路工人会背站顺--,这个曾经的铁路工人是个业务精通的工人,以至于他都放弃了大多数人所要的那种生活时,那曾经的烂熟于心的东西也会时常冒出来对着树干温习,在他自己的思想世界里这种东西是消磨时光的吧。这个业务精通的铁路工人应该是很爱学习,天气晴朗时他安静坐在他的砖头上握着一支短短的铅笔头,在一张硕大的纸上写蝇头小楷,远望过去很整齐,很干净,我一直都疑惑他写的内容,也一直疑惑到现在。因为我没有足够大的勇气走到跟前去仔细看,说来我依旧是世俗的人,我依旧怕世人把我与他归为一类,到目前为止,我想我依然还是想混在正常人里。 
每每他挥舞着双臂狂骂时,我无比羡慕!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的尽兴啊,直至骂到嗓音嘶哑,还要加上一个抓起一个重物狠狠地投向对方的动作,仿佛把对方狠狠地打倒在地。无论多大的委屈,在这样的一种发泄之后,心里该会是多么畅快呢。因为标准,没有几个正常人在正常的生活中能享有这种畅快,那大多数人都会虚伪忍受一些所谓领导和上级带给的不公。我羡慕他思想世界里那没有虚伪的率真!
滂沱的大雨里,急于奔走的人们把脸缩在车里,缩在雨伞下,缩在雨衣里,模糊得也冰冷得看不清任何表情,他蹲在他的小窝里,顶着一块窄小的塑料布,两头擎着塑料布的两角,象欣赏画卷一样,静静得看着面前的车来车去,人来人往,我诧异!透过雨线,我惊奇他纯净的眼神,那是我在成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纯净。在那样一张写满生命沧桑的脸上那两抹纯净的眼神显得如此的突兀,我怀疑这突兀的纯净带有净化力量的神力,车辆、行人、树木、街道都变得可爱了。然后他突然就微笑了,微笑里带着孩子才有的调皮,仿佛他搞了一个恶作剧,泼了一天空的水下来,弄得满街的人猝不及防,东躲西藏,恶作剧的满足让他浑然不知雨水顺着他的胳膊流到他的身上,腿上,也流到了他神圣的国土上。
我日日于他面前经过,就象我觉得他成了路上的风景,他必然也觉得我也是他每日里面前必滑过的一个景物。
然而,一个人和标准对抗,是要被制定标准的群体排挤的,这个冬天他日渐消瘦,他顽强的生命力和他的领土一样正在风雨里飘摇,太多时候他蜷缩在他的地盘里一动不动,不再背诵,不再书写,不再怒骂,也不再欣赏风景,他的眼晴茫然的没有焦点。
我依旧日日在他面前经过,忽然发现我正渐渐失去观察他的兴趣。我确认自己的不耻,我曾经不屑过标准,却无法脱离标准的生活,并不仅仅是勇气和魄力的问题,这标准的生活用“吃饱、睡暖、有家、有爱”俘虏了我,我情愿了,遵循着这标准生活,行色匆匆,没有兴趣观察不同的生活。
只是当我行色匆匆经过一个异类时,不屑一顾的眼神里兴许会带着可怜的成色。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