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之茶炉子

小城旧事之茶炉子

蚕叶散文2025-10-12 03:51:10
从高台子西边出口往西至水上公园之间,除了第一家是酱盐店外,一字儿排开的是三家“茶炉子”——两家姓魏的,一家姓花的。据说解放前就有了,建筑很特别,前一排都是敞棚的茶馆,后面都是住人的房子。墙是砖木结构,
从高台子西边出口往西至水上公园之间,除了第一家是酱盐店外,一字儿排开的是三家“茶炉子”——两家姓魏的,一家姓花的。据说解放前就有了,建筑很特别,前一排都是敞棚的茶馆,后面都是住人的房子。墙是砖木结构,屋顶都是小青瓦。
整天的烟熏火燎,让那茶炉子房内房外,房上房下,都是黑漆漆一片,甚至于穿着黑衣的烧茶炉人,脸手也都是煤炭一样的黑。连他们家家房梁上飞进飞去的小燕子,原应是白白的肚皮,也都是灰灰的了。其中姓花的一家小孩子,干脆小名就叫黑孩,大的叫大黑,小的叫小黑。
茶炉子都建在临街的大窗口下面,泥砖筑成的平台上,有五六个炉口,上面坐着丝丝冒着热气的大铁茶壶。烧茶炉的人高高端坐一侧,拉着一个巨大的风箱,火苗窜出老高,舔着壶嘴。这炉子是我小时研究的神奇现象之一:为什么我们家的炉子不能烧得这么旺?
不大的茶馆内摆着几个趴地的小方桌,从没见过想象中的南方茶馆里悠闲品茗的茶客。它的客户基本有两类,一是附近的居民,家里来不及烧开水了,就来一分钱打上一壶。一是门口经过的拉板车的,在这儿或喝茶解渴,或者喝茶吃饭。
应该说茶炉子开在那儿,生意很兴隆的原因,是因为地利。茶炉子门口的大马路向西不远,就是铁道的搬道口,那是一个高高的陡坡,若拉了重物,没有一两个人助推,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上岗的。所以,拉重货的人,上岗前,都要先在茶馆里歇歇脚,养足了力气,再去爬岗子。还有就是铁路上的装卸工,铁道上来了货车,就在那附近停下来,木头煤炭,要一点点卸下来,常常一干就是半天。中途自然要添些茶水,干完活了,还要用开水泡煎饼大吃一顿,茶炉子就是他们最好的休息吃饭的地方了。
也因此,那儿总是聚集了很多人,一天到晚,热热闹闹,侃着大山,议论着小城里的大事小事。我们有事没事,也会去湊热闹,闲得极无聊时,就帮大人拉风箱,或者到铁道边拣煤块给他们。好处是他们会在老妈老爸面前狠夸我们,或者打开水时,省下一分两分的,买零食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几家茶炉子的后院,都临着大鱼塘子,那儿水特肥,曹鱼和老鳖特别多,我们可以到他们后院的墙根下挖肥大鲜红的蚯蚓钓个不亦乐乎。
三家茶炉子到了文革时才衰败下去,那时家家煤炭供应充足,无需花钱打水喝,铁路的搬道口也修了立交桥,拉板车的不用爬高岗,也就没必要在茶馆里歇脚了。
这时老菜市里姓聂的一家开的茶炉子却红火起来,随着自由市场的不断开放,她家的茶水竟然供不应求。设备也先进了,是立式的白铁皮焊制的大茶炉,用鼓风机催火,上端还有个汽笛,水开了时,拉警报式的尖叫起来,我们在家里,都能听到那茶炉子响呢!
文革时期,还有一家茶炉子特别有名,就是位于交通局北侧、丁字路口拐角处的老庄家。应该说老庄家的茶炉子,很现代也很专业,立式的大白铁茶炉有好几个,几条街上的机关商店都由他家供水喝,又因为文革闹派性时,他家的茶水专供某一派免费喝,所以女主人又得名“阿庆嫂”,是当时运河街上少有的几个市井名人呢!我则叫她庄大姨,也在我们那一片居住,她的最有名的故事,就是生了八个儿子,最后,非生了一个女儿,才善罢干休。想想光是烧茶炉子,就养活九个孩子,而且最为奇特的是,个个都是小胖子,外号也都是“庄大胖”、“庄二胖”之类,就更不能不啧啧称奇。用街坊邻里的话说,老庄就是有本事,喝白开水也能长肉。
我们小时候也卖过茶。因为卖茶是成本可以忽略不计,而又是人人可为的生意。放暑假了,家里烧上几壶茶,在铁小门口的大路边的大梧桐树下,搬着个小方桌和几个小凳子,一天也能挣个块儿八角的。若是在戏园子门口,等到散场时,喝茶的人会更多。不过结局似乎也挺悲剧——因为生意很好,就把家里的小口大肚儿的瓷缸拿去装水,结果不小心打破,一夏天挣的钱,不够买缸儿的本了。
2007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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