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鞭炮声中，银舟的小副食店开张了。这是石台头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家副食店。
小副食店座落在村东头，临马路。小副食店占里外间，里间存放货物，外间卖东西。店面不大，也就是十一二平米的样子，里面摆着两个用旧柜子改的货架，一个货架上摆着火腿、饼干、方便面、糖果等吃的东西；另一个货架摆得是毛巾、牙刷、牙膏、肥皂、洗衣粉等用的东西。地上还有两个大缸，一个里面是醋，一个里面是酱油。门口还横着一张长条桌。一句话，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货都有。
银舟喜欢喝两盅小酒，过去都是逢三六九赶集到镇上去买酒，顺便也买些下酒的小吃，如豆腐干和火腿之类的。村子里虽然只有几百号人，外出打工却有不少人。银舟的二个儿子都在外边打工，几年过去了家里有了一些积蓄。手里有几个钱了就想在村里开个小副食店，这样隔三岔五就不用到镇上买酒了，也能赚些小钱，方便乡亲，减轻孩子们的负担。
银舟中等个子，偏瘦，鼓脸庞，豆豆眼，塌鼻梁，五十多岁上下。这天是小卖店开张的第一天，银舟还特意地穿了一件儿子为他买的米色的新夹克衫，背着手在门口转来转去，迎接他的第一个顾客。
第一个到银舟小店买东西的是老二。老二家离小店很近，大约五十米左右。老二是个高个子，推开横在门口的长条桌，一弯腰进来了。
买啥？银舟问。
老二没回答，先翻翻放副食的货架，又翻翻放日用杂货的货架，最后推开里间的们把头伸进去瞧瞧说：货还真不少，有了这小店就方便多了，不用总往镇上跑了。
银舟寸步不离地跟在老二身后，说：小本生意，看见多，都是便宜货，没多少钱。
最后临出门时，老二自己很随便地从架子上拿了两盒烟，举着朝银舟挥了挥说：老哥，这些日子手紧。先记下帐，等秋收有了钱给你！说完看看银舟笑笑。
老二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从石台头村开天劈地以来，乡亲们从来都是互帮互助的，谁家没盐了，到临家去要点，谁家多了些什么，就送乡亲们些。
银舟眨巴着吃惊地看着老二，第一笔买卖就不给钱，下一笔怎做？可他又不能说什么。乡里乡亲的，能说不吗？更何况今天是开张第一天图个吉利。行，行，啥时给都行。银舟答应着
有了第一回，当然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类似一袋盐呀，一个牙刷呀，这样的小东西，有的人甚至拿了就走，连招呼都不打。大家同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银舟是个很顾面子的人，不好意思说不。人一走，你不说，他不问，时间长了，人们都以为，小东小西的不给钱，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不收钱，咱能赔得起？银舟的老婆听村民们说银舟的小买店不收钱就问他。
着急什么，人贵有自知之明嘛，时间长了，人家自然会给的。银舟一向不喜欢老伴干涉他的事情，瞪了一眼老伴，老伴不敢吭气了。
哪晓得，一个月下来，银舟的小店就净亏超过了400元。看见这个数字，他的长杆烟袋在手里不停地翻着跟斗。
那天晚上，月亮很本色地照着院落。银舟蹲在枣树下拿着长杆烟袋闷着头抽烟。第二天早晨，银舟的眼睛周围多了两个黑眼圈。
儿啊！咱的小卖店赔了，赔了四百元。他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到村委会，给儿子就打电话
哎呀！老爸，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样守旧，死要面子，开个小店哪能尽添钱的？知父莫若子，他这一说，儿子就知怎回事。老爸咱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慈善。乡亲们有困难，咱要帮和做生意要钱是两码事，村民都不给钱，没有流动资金，生意能做下去吗？不好意思收钱就关门，这样下去，哪个添得起？儿子怕他不明白，又大声补充道。
这个话，初听起来，觉得有些刺耳，但想想，就是这个道理。
老二第二次到银舟小卖店，一进门把瓷罐嘭地一声放在门口的长条桌上说：老哥，打五斤醋。
银舟把瓷罐接过来，拧开盖，舀起满满的一瓢子醋，对老二说：这一瓢醋正好五斤。
银舟把醋装在罐里，把盖拧好，用破布把溢在罐外的醋擦干净，推到老二跟前。拉开抽屉取出计算器，一拨拉应收5块5毛。银舟说：去掉零头，留整数，你给我5块钱算了。
老二听到要付钱，开始不相信，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次：什么？
五元钱。银舟说完，还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
这次，老二听清了，实实在在，真要收钱。顿时，老二挂着笑容的饼子脸变了，老二的眼本来就大，这一瞪，就像牛眼似的，老二觉得银舟不够意思，乡里乡亲的五斤醋还要钱？去年银舟家的玉米种不够给他提去十斤，就没问他要钱。老二用手点着银舟脑门，大声责问：老弟，我从你这儿打几斤醋还要收钱？难道我们兄弟情，就值5块钱？
银舟是个慢性格，张着嘴想说句什么，一急一句话也说不出。
老二从兜里掏出五元钱，往桌子上一放，用手一拍，不等银舟回话提起醋罐气呼呼地就走了。银舟看着远去的老二的背影消失了，轻轻地叹口气，才把钱收起。
老二是村里有影响的人物，他把此事在村里一嚷嚷，人们也觉得银舟不够意思，从你家的店里打几斤醋还要钱，真是没人情味！之后没人再到银舟家小店买东西了。
太阳从地面移到了树梢，一股凉风吹过来，树叶哗哗地响着，几只鸟叫着从头顶飞过。银舟站在路边，心事重重地望着门前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银舟的小店很多天没人光临了。
银舟在儿子的建议下，银舟在马路边摆了个地摊，过往的车辆和人很多，不时地有人停下来买些什么,很快地把亏了的钱赚了回来，到年底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到年底银舟把赚来的钱分为三份，一份留做家里用，一份留做生意的流动资金，一份帮助村里的困难村民和孤寡老人。老二娘常年生病也接到银舟200元钱。
老二摆着手连连推着银舟往外走，老二心中很不安，他曾说过做过对不起银舟的话和事，怎么能收人家的钱呢？
然而银舟一脸的真诚说：老二，这是我的一片心，村里困难老人孤寡老人都有。
老二终于被感动了，举着的手放下来，问银舟：“老哥，当初我从你那里打五斤醋你还要钱，你现在给我200元就不心疼？”
我开小卖店是做生意，是为了方便村民们，不用再到镇上买东西。如果大家都不给钱我没有流动资金，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我要收钱。现在我赚钱了，帮帮乡亲们，这是两码事。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