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爱情的年代

不说爱情的年代

夏虫朝菌散文2025-03-25 22:24:41
妈妈出生在那个不说爱情的年代,出生在一个相对平整的村庄——哈叭汽村。一九四五年春,村前村后的罂粟花诱人地绽放着,哈叭汽村招灾了。一月之内全村一下就死了几十口人。上吐下泻,病程只需三天,快得惊人。姥姥和
妈妈出生在那个不说爱情的年代,出生在一个相对平整的村庄——哈叭汽村。
一九四五年春,村前村后的罂粟花诱人地绽放着,哈叭汽村招灾了。一月之内全村一下就死了几十口人。上吐下泻,病程只需三天,快得惊人。姥姥和姥爷也在三天之内相伴而去。
那一年,妈妈十八岁。
那一年,村里来了位收“烟”的老人——他是为“上头”收烟的——他是爸爸的二爷。这位二爷,有一套识烟的本领,一闻二看三摸。任你有再高的本事给烟掺假,都会被他识破。人送外号“火眼金睛”。
就是这位火眼金睛,牵起一根长长的红绳,穿过老黑山,把弱不禁风的妈妈牵到了爸爸的土坯房里。
十二岁那年,妈妈得了种怪病,浑身长疮,疼得满炕打滚。那为什么不去医院呢?不知道啥叫医院,更不知道医院在哪儿。生病就吃“大烟土”,自家产的。挺过去的算你命好,挺不过去的自认命薄。姥姥总是含着眼泪,悲凉地说:哎,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那薄命的闺女啊。她给妈妈判了死刑。为了减少疼痛,妈妈吞下了第一粒大烟土。从此,她染上了烟瘾。等到脓疮好的时候,她已是村里村外有名的“小烟鬼”。
相家那天,妈妈的长兄代父,走过逶迤的山路,走进这个小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山窝窝。
大舅说,他是流着眼泪离开那间泥土屋的。
听爸爸后来说,他跑遍了全村才借了两床被子。为了被子垛高些,他把烧火用的风箱搬到炕上,垫在被子下面。
就在村子里人心惶惶、哭天豪地的时候,二爷怀揣着两钱大烟土,牵了头瘦骨嶙峋的毛驴,走进妈妈家的院子:“此地不能久呆,马上跟我走!”大舅含泪称了两钱烟土做为妹妹的陪嫁。妈妈欲哭无泪,无奈地骑上毛驴,走进这个陌生的人家。
没有花红柳绿、没有鞭炮喜糖。十八岁的妈妈坐在了爸爸那破烂的炕席上,成为了他的新娘。
从未出过家门的妈妈,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不知所措。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偷偷走进用秫秸杆儿做篱笆围成的厕所,脱掉贴身小夹袄,用牙齿撕成一条条,两端相互打结,做了条长长的裤腰带。心里想着那张古铜色的脸、得意的笑,妈妈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气。她把裤腰带紧紧地缠在腰上,一圈又一圈。最后,深吸口气,把布头掖进裤腰里。
爸爸看懂了她的心思,他把仅有的一床被褥捂在炕头,自己则摘下补丁摞补丁的家染布门帘儿,睡在了炕梢。
不知是着急、害怕、还是想爹娘,妈妈旧病复发,腋窝里鼓起一个大大的脓包,流脓淌水,疼痛难忍。这可急坏了爸爸。他到处掏找偏方,试了一剂又一剂,都没有效果。听沟外一个老兽医说,一百种植物的花各一碗,煎水喝能治此疮。爸爸爬坡攀岩终于采够了九十九种,只差一种,高粱花。这种高粱不包打,产粮低,没人肯种。在那个红高粱满山坡的年代,很难见到它。爸爸跑烂了鞋底,终于在后梁一户人家的门前采得一碗高粱花儿。正当他满心欢喜准备收工的时候,院里蹿出一条大狗,把他的小腿肚子咬成了一个烂茄子……那条狗是冯三爷养的看家狗。是他故意放出来咬人的。他家是地主。
妈妈第一次懂得心疼爸爸。她把止疼片研成细面,敷在爸爸的腿上。爸爸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手是多么柔软、光滑。他含着眼泪看着妈妈,然后感叹道:“值了!”
妈妈似懂非懂,笑了,很妩媚。
爸爸把门帘儿捂在了妈妈的身边儿。
百花熬水没有效果。二爷说话了:“满仓啊,啥都不用!就给你媳妇买点狗肉吃,就齐了!”“狗肉能治病?”爸爸很疑惑。“能!……”
这可乐坏了爸爸。打那天起,他每晚都趴在墙头上看二爷是否出门。二爷也养了只看家狗。二爷终于出门了。爸爸偷了他的大黄狗。
“给,吃吧,狗肉肯定能治好你这病。”爸爸执着地说。
几天以后,爸爸发现,那疮竟奇迹般的好了!
二爷在村里逢人便说,他养的那条狗,行善积德了,治好了满仓媳妇的病。
一天,妈妈在厕所小结,墙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说这满仓媳妇,啊,打结婚到现在,就没上山劳动过,一天都没去过!”
另一个声音咕噜道:“听说她还‘扎大烟’?”
妈妈吓丢了魂儿,感觉那几个女人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快步挪动着折断脚趾的半大不小走了形的裹脚,边走边一圈圈捣缠着她那布腰带。
她第一次感觉到,“吃烟”有多丢人!
爸爸每天下工回家,都会像变戏法似的,大手掌里举着几枚鸟蛋,傻笑着,等着看媳妇的笑脸。有时候,他也会拿回家几只山雀或者野鸡。他说,穷苦的日子烟难戒,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肉,戒烟也许就容易些。为了寻到一碗“山珍”,人们经常会在梁前梁后看到满仓那火急火急的身影。
不知是感动,还是山珍的作用,四钱烟土没用完,妈妈就戒掉了多年的烟瘾。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与当初判若两人。
山坡上多了一位漂亮的劳作者……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妈妈认真地擦干净自己的身体,盘起高高的发髻,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挂上当了三个月被子的破门帘儿,解开缠了九十个夜晚的布腰带……这晚,爸爸做了妈妈的新郎。
妈妈先后生下了大哥、大姐、二姐、三姐。我是老小。
在我四岁那年的三伏天,爸爸突然大吃大喝,浑身没劲儿。妈妈骑着从生产队借来的毛驴,爬山过河去公社借钱。公社领导去了八里地外的一个生产队,她顶着烈日赶了八里山路,去找领导。老领导写了张字条,按了手戳,交给妈妈。她又驴不停蹄地赶回到公社,这才从会计处拿到了爸爸的救命钱。双手捧着那沉甸甸的二十元钱,妈妈泪流满面……
回家的路上,妈妈又饿、又渴、又热。两边的树木一抿抿从她的眼前向后倒去,天转地转……她中暑了。她趴倒在驴背上,两手狠命地抱着毛驴的脖子。回到家时,已是月上柳梢。她一头栽倒在园子里的浅水沟里。
大姐哭喊着:“妈,妈!老鹞子叼走咱家一只小鸡!”
“……叼……叼……吧……”妈妈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说。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爸爸蹲在水缸边咕咚咕咚地喝水……
医院的化验结果:爸爸的血糖已是四个加号。留够买火车票的钱,妈妈为爸爸买了几瓶降糖药。怀里揣着药,妈妈哭着走出医院的大门。
爸爸假装去买火车票,偷偷吃了三碗面条。结果两个人走着回了家。连累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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