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

近乡

幺麽小丑小说2025-04-21 23:10:23
与往年一样。清明时节,我又回到了乡下——我的故乡。说乡下,有点忘本之嫌,在同村人面前是不能这么说的。这是我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村里人所说的乡下人,是指比他们更乡下的人,明显带有瞧不起的意思;说故乡
与往年一样。清明时节,我又回到了乡下——我的故乡。
说乡下,有点忘本之嫌,在同村人面前是不能这么说的。这是我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村里人所说的乡下人,是指比他们更乡下的人,明显带有瞧不起的意思;说故乡吧,我现在才活在县城,距乡下——我的故乡只有两小时候的车程。我觉得故乡这个词用在那些在省城京城或国外生存的人身上更贴切……反正我的祖宅和祖坟都在这里。每年清明我都要回来扫墓,也就是每年都要回到乡下或者说故乡一次。
清明是最容易“忆往昔”的时节。祖宅已经多年没人居住了。人去楼空,我试图寻找旧日的气息。然而,屋内到处布满灰尘,就连旮旯里的蜘蛛网也已经残缺不齐。没有人居住的地方,蚊蝇也长不了,蜘蛛们一定到别处撒网去了……所以,每年清明回来,我都住在四叔家。
四婶炒的菜我特别爱吃,能吃出奶奶烧菜的味道来。四婶说,同样的菜,放在大铁锅里用柴火烧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我在灶堂帮四婶添些柴火。对面是光岳家,大门洞开。这是乡下的习惯,如果不是出远门,房门是不上锁的,更何况光岳他家家徒四壁。
光岳呢?我问。
光岳今年约莫有六十有几了吧。他是我的叔辈,可是村上无论老幼向来都直呼其名。我每次回来他总是非常亲热地靠过来。问我工资多少?奖金多少?媳妇又能拿多少?然后眼睛朝上一翻,算出了合计数,流露出一脸的羡慕,我也得到了一丝满足。在这羡慕与满足之间,光岳总是一根接着一根点着我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四婶侧身朝光岳家一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光岳今年交了好运,弄来了一大笔钱,发了。
他发了?中奖了?总不会是偷来的吧?
四婶说: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吧。他不告诉我们,谁知道他是怎样弄到手的。他这人啊,钱弄到手就开始弄房子了。你过去看一下,还添了不少电器哩。想不到临老还能交上好运。
我又往灶堂里塞进几把柴禾,起身去了光岳的家。与四婶家相望的是灶台。上面有一摞留有剩饭粒的大白碗,边上散落着一些筷子;墙沿是一张旧式的课桌,上面搁了一只煤气灶,新的,像刚开封样子,不见一丝油渍;地上浇了水泥。后面两间屋子的门半开半掩,门前都放了一双拖鞋。左边屋子原来是他娘睡的,现在改成了客厅,地上铺上了仿木制纹理的塑料地毯。矮柜上当然要有一台20英寸左右的电视机,边上也当然要有VCD、功放。一对高过电视机一倍以上的音箱,如两个威武壮士,把守在两电视机的两侧。电视机对面就是一只单人皮沙发了。屋子的中间当然也要摆放茶几,上面安了一盏吊灯。站在地上,伸手就可换灯泡了。窗子是新开的,有半间屋子那么大了,用了铝合金边框,墨绿的玻璃。右屋显然就是光岳的卧室了。床头靠垫透明的薄膜完好无损,靠门的床头边放了一只小孩坐的小凳,显然是物尽其用,被我们的光岳当作床头柜了。这屋的窗子很小,旧的,当初就设在墙的上半部。我知道,窗外是一条小路。建房时的设计是有道理的,为了隐私不易让人窥视吧。四婶说被光岳弄过了的屋子是那么的不伦不类。然而,在四婶和光岳的眼里这屋子与之前显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从光岳的屋里出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光岳他娘一定过世了……每年回来,少了一两个老人,且往往要事后说起某事联系了某人才知道那人已经过世。这对于我这个一年回乡下一趟的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丧父三年晦,老辈人都这么说的,丧母难道还能交好运?
在我的记忆中,光岳是个背时的人。
我十几岁的时候,光岳留给我的印象是男人中少有的最白的一个。瓜子脸形,杏仁眼,很像班上的女老师。不同的是:女老师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脚底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不见其人便先闻其声了。而光岳的脚步是不出声的,他飘然而至,人们看见了他的身子才知道他已经来了,没听他说什么,不一会,又悄然而逝。悄悄的走正如他悄悄地来。光岳有一头微微发黄的头发,这在村上是很少见的。
有一天,突然听说光岳偷了外村的牛,在路上就被人逮住了,光岳游街了。跑出去一看:光岳他头戴高帽,上面写着“偷牛贼”。那时我已经认识了这几个字,但是写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感觉就跟写在课本上的很不一样了。这就好比吃肉的时候想到了猪圈,吃菜的时候想到挑大粪施肥。当时就想:这几个字怎么可以写到一个人的身上呢?怎么可以往一个人的身上写呢?
我十几岁的那会,游街虽不很常见,但也不稀奇。恍惚间,身边的一些大人成了地主牛鬼蛇神现行反革命与相好夹姘头等,可是光岳游街显然要有趣得多啦,着实让我们这帮小孩和大人们乐了大半天。大人们叫喊着要光岳拉着牛尾巴游街。说,凡是牛能走得过去的地方都要走到。直路的地方光岳不停地拍打着牛屁股,牛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的的的地声响,快快就通过了。遇到叉路口,牛就慢了下来。光岳上前牵着牛缰走,周围的大人们就不肯了,把缰绳从光岳的手中夺去。这样,光岳只好重新跟在牛的身后。结果,一切都得按牛的意思办了。这也就达到了大人们的企图:要让光岳多走些冤枉路,让看热闹的人可以多乐一会。
到了下一个叉路口,年纪稍大的小孩子效仿大人,争着上前不让光岳拉牛缰,有的在一旁不断起哄。牛受到了惊吓,更是左冲右突,孩子们时聚时散,与牛相持着。在场的人都乐得满头大汗。光岳也冒汗,但脸色是青灰的。那顶高高的纸帽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淡黄的头发湿漉漉的,蔫在了头皮上,但这并不是人们所关心的,大家仍然喜形于色。光岳经过家门的时候,他娘看不下去了,紧绷着铁青的脸,上前拉着牛缰就走。接下来的情形就与村民们平常牵牛下地耕作差不多了,顿时索然寡味,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子很有些怏怏不乐。不久,便依依地散了。
好像还是那个的冬天,我在家里围在火炉旁烤火。忽然有小伙伴跑过来大声感道:光岳做贼啦,被吊在操场上。等我赶到的时候,光岳的两只拇指被绳子紧扎着,吊在操场边的那棵杨树上,一群孩子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站在外围的人只能看到光岳那双被高高绑吊在一起的手。我挤了进去。地上是赃证,是五颜六色的毛巾、袜子、毛线等等。有些小孩往他身上吐口水,有的扔小石子。起先光岳怒目吼叫,不时挥动一只脚来恐吓围观的小孩,这又一次次招来小孩子们的阵阵喊叫声,还有石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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