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竟日的冬雪没有一丝一毫要停的痕迹。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院中的桃花枝又有一根被积雪压折。
这样的气候已是度了几个年头。每年的初雪，将军府的夫人总会亲自去将院中梅花上的雪扫下来，给将军烹茶。
只是如今，边疆连战，人心惶惶，街道免不得落个清凉。再加上这连日的冬雪，街道上连行人的脚印都似是没有了。
二．
“清如，当心着凉。”
清如转过身，合住了手上的书册。转身便看见将军满脸的温柔，发现不知何时将军为自己披上了披风。
慕容将军一身青色长袍，直挺的站立在清如身边，眼中一丝忧愁。棱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那两道剑眉就隐隐约约透出几分霸气。
“累了吧？我去烹茶给你喝。”温婉的女子，柔声轻语似是将冰雪都融化了。
清如转身正要走时，慕容的声音传来。淡淡的语气带着忧郁，但眼睛依旧眺望着远方坚毅不拔。
“边疆告急，我，我主动请命前去应战。朝廷要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根本。”
两人无言，许久后又听到一枝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你进去休息吧，我去烹茶。”
慕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屋外依旧是茫茫大雪。
三．
即使世界是如何的兵荒马乱气候都会像往常一样，纷纷扬扬落着雪花。
边疆的守卫士兵们穿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凌冽的寒光，天气没有一点要变好的意思，呵气成冰。刀剑上覆着淡淡的霜花铮铮发亮。唯一能带来点温暖的就只剩下那小小的一摊火。
将军营房中闪着烛光。
慕容将军和其他几个统帅在营中讨论着作战方案，面前是一个巨型沙盘。
营外寒冷凄凉，营内则又加了一份紧张与无奈。
鞭长莫及，溃不成军。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号角声。夜晚静的如此神秘，谁也不知道，明天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大捷？大败？
四．
大雪不断地下，天空很少有放晴的日子。
边疆不断传来军情，败多胜少。
朝廷又开展了大规模的征兵，男丁，不论老少全部派去充了军。原本就不热闹的街市，如今更是安静。
清如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梦里总是雪花纷飞，烽火漫天的战场。在梦中也时常听到呜呜咽咽的羌笛曲。
还有，慕容清晰的面目。
天气向更冷的方向发展，慕容也不曾捎书信回来。清如花整夜整夜的时间为慕容缝制更厚的御寒外衣。
红烛滴下的烛泪都随着清如的一针一线刺进了寒衣。
月光下，清如一下下捶打着寒衣。只希望，慕容可以早一些穿上它，以抵挡塞外的风寒。
慕容，天冷记得保重身体。
五．
天空终于不再飘雪了，但依旧很冷。
经过一番厮杀后，战士们终于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功成在望，终于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慕容穿上清如做的寒衣，脸上不经意露出了笑容。
站在悬崖的顶端向家的方向眺望，希望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大门，以及家中那个让自己放心不下的时常出现在梦中的清如。
慕容在营中提笔书信，营外是将士们的欢呼声以及北风刮过的呼呼声。
离归期不远了吧？
六．
清如将信小心翼翼的压在枕下，月光投下的冷影轻轻打在屋内的画屏上。窗外摇摇晃晃的树枝抖下积雪后又重新恢复原状。
寒冷的冬日，阳光打下来也没有多大的暖意，只是房檐上的积雪渐渐消融下晶莹的雪水来。
边疆防御的成功让朝廷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连连承诺要在他们回来之后大力奖赏。
清如倒是不在乎奖赏不奖赏，在乎的只是归期。
里归期不远了吧？不远是多久？
月下，清如再一次将信拿出来细细的读。回忆起之前的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不由得低头浅笑。
而如今唯一的只剩下，等——待。
七．
雪花飞，烽火万里。
慕容穿着铁甲与各个统帅围着沙盘讨论个不停。
“报——”
随着营外又一次的传报声响起，各个统帅以及慕容与其他几个将军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急！急！急！
战场上厮杀不断，号角声此起彼伏。
残肢断臂，断剑断枪，凌乱的散在地上。地上的白雪被染成了血色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将士们的嘶喊声，战马的嘶鸣，以及冷剑冷枪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混着号角声风声，混沌的闯进慕容的耳膜。
慕容大步流星，走至案前拿起桌案上的长枪，转身钻入茫茫大雪之中。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
战死，义无反顾。
士兵们看到将军亲自上阵都激起了信心，对敌军发出又一轮猛烈的进攻，虽然是力不从心。
很快，慕容九发现了寡不敌众的无奈。随着几下挥枪又有几个敌人倒了下去，自己却也受了伤。
即使这样，也要拼到全军覆没才肯罢休。
清如，如今生死只在一刹那就可以决定了。若求不得生那就只有死。死，别离。我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也无法回去，无法见到你。黄泉路，我们彼此各分两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爱别离，求不得，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去争取，而是根本无能为力，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雪花依旧洒洒。不顾下面已是血流成河，战火连天。
远处似是又传来呜呜咽咽的羌笛声。
慕容咬着牙勉强站起来，提着枪，转身向厮杀中走去。
八．
窗外月光静悄悄的打在画屏上，床幔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幔中，清如安静的沉睡。枕头下依旧压着慕容唯一的一封书信。
头上青丝已是斑斑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