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的狼

1961年的狼

当月钱小说2025-09-28 00:08:33
大别山莽莽苍苍绵延千里横亘于中原大地,在鄂豫皖三省交界的腹地有一个叫龚岩的小村寨。寨子里住着母亲唯一的亲人——我的二舅。外公在二舅出生的第三天就撒手西去了,伤心欲绝的外婆哭瞎了眼睛,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
大别山莽莽苍苍绵延千里横亘于中原大地,在鄂豫皖三省交界的腹地有一个叫龚岩的小村寨。寨子里住着母亲唯一的亲人——我的二舅。外公在二舅出生的第三天就撒手西去了,伤心欲绝的外婆哭瞎了眼睛,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大舅稚嫩的肩上。大舅从小跟随外公练就了一副好身手,山里的山鸡、斑鸠、野兔、狐狸、穿山甲……大大小小的山禽野兽只要被他见到,从来就没有能幸运逃脱的。那年大舅只有十六岁,但凭着一副好身手,他把二舅送进了乡上的高小(小学高年级,当时许多人家大多只能供孩子念到初小,就让孩子辍学务农了),把大妹(我的母亲)送出了大山,送进了寨里人世世代代也没有进过的学堂——师范大学。外婆是在母亲上大学那年冬天去世的,出殡前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寨里人都说外婆是面带微笑走的,没有一丝的遗憾和悲伤。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母亲带我回过一趟龚岩寨。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各家烟囱里钻出的淡蓝色烟雾飘荡在寨子的上空,村寨里散发着宁静安谧的气氛。三三俩俩从地里收工归来的乡亲们见了母亲,立刻围了过来,热情的问这问那。母亲和大家诉说着往事,说话间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我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出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们丑陋的长相:他们有的没有胳膊和腿,空荡荡的袖管和裤腿在风中摆动;有的一只眼空洞洞黑乎乎似乎充满了恐怖和狰狞;有的脸上疤痕累累就好像电影里的海盗……虽然他们笑着喊着我的乳名,我还是不敢答应他们一声,生怕一答应就会被他们掠了去。
后来二舅来了,把我们接回了家。二舅的家在寨子东面,背后是一条绕寨而过的山溪。两层的木阁楼,上下三间,房子是外公在世时建造的,二舅就出身在楼下的东厢房里,西厢房原是大舅生前住过的,屋里的一切摆设都一如既往。我问母亲大舅是怎么死的,母亲只是哭,不回答;问二舅,二舅说:“天晚了,你早早休息,明天二舅再告诉你。”
大舅的死像个难解的谜盘桓在一个十二岁少年的心里,我辗转反复难以入眠,那一张张丑陋狰狞的面孔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将我惊醒。醒来时我听见隔壁的母亲还在低低的哭泣,就走了过去,母亲见我进来,搂住我,哭得更厉害了。那晚,我和母亲一夜无眠。
第二天,二舅带我们去了墓地,大舅的坟茔在外公外婆的旁边,墓前有两块青石墓碑,一块是二舅立的,上面刻著『大哥梁讳刚之墓,弟梁斌立,公元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一日。”另一块是寨里乡亲们立的,碑的正面刻有“梁刚烈士永垂不朽”八个新魏体大字,背面则刻着大舅去世的经过,从上面可以粗略知道他是和狼群搏斗牺牲的。我们坐在坟前烧着纸钱,红红的火焰在风中摇曳,二舅望着随风而逝的纸钱灰烬,深情地望着远方。母亲则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我知道劝也无用,只好任由她号恸大哭。
纸钱快要烧尽时,二舅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缓缓地说:“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大舅是如何去世的吗?” 我点了点头。
“是我害了大哥呀!”
突然,二舅失声痛哭起来,那时压抑了许久的声音,是从心灵深处迸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悲恸,泪水在他的脸上肆意地奔流着,奔流着……
我诧异的望着二舅,用手帮他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过了许久,二舅停止了哭泣,从怀里掏出一支土烟卷,就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烬点燃,猛吸了一口,说:“那年春天寨子里闹春荒,每天都有饿死的。你大舅是生产队队长,就带着寨子里的年轻后生去山里打猎。说来也奇怪,山里的猎物竟然仿佛集体消失了,每天打到的猎物还不够换盐巴的。”说到这,二舅停住了,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的山林,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苦难的岁月。
“后来呢?”我问。
二舅接着说:“那天傍晚,我从学校回来,在山沟里发现一条小狼崽,它的腿受伤了,卧在山石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可能是要我帮助它吧。我轻轻地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可爱极了,它依偎在我的臂弯里,像个婴儿。
回到家,我帮它包扎伤口时,大哥带人打猎回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小狼崽,眼里放射出猎人捕获到猎物时的喜悦和兴奋,“太好了!老二,这一下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村口张大爷一家好几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快!把狼崽子给大爷送去!”
见我迟疑,大哥生气地说:“你怎么越读书越不懂事了呢?狼崽子是养不活的,再说拿什么喂它呢?要知道它能救张大爷一家的命啊!快!把狼崽子给大爷送去!”
我紧紧地抱着小狼崽,哀求说:“它还只是个狼崽呀!大哥,就放它回家吧。”
大哥真的生气了,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从我的怀里夺去了小狼崽。我当时被打懵了,从小到大,大哥可从来也没有碰过我一个手指头啊!眼泪无声地流着,流着……大哥没有理我,转身带着人走了。
不多时,只听村口枪声大作。出事了!我飞也似跑出屋子,往村口跑。到了村口,只见地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躺着五、六条狼的尸体。大哥看到我来,似乎早已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太好了!老二,没想到这条小狼崽子,竟然引来这么多狼!这一下,乡亲们就有肉吃了。”
说着他把蜷缩在一旁的小狼崽抱起来,递到我的怀里,“老二,好好看着,别让它给跑了,这群狼一定还会回来的。”
小狼崽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紧紧地抱着它,小声说:“别怕!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那天晚上,村里像过年似的,大哥把狼肉按人头分给乡亲们,在门前空地上垒起土灶,用剩下的狼骨头熬了几大锅‘狼肉汤’,大家伙拿来了碗、盆、茶缸等一切可以盛汤的家伙,尽情地喝着这世间最美好的汤汁,谁也没有察觉灾祸已经降临——在他们背后的小树林里,几十双绿莹莹的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
“嗷——”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几十匹狼冲进了毫无准备的人群。一时间,狼嗥声、哭喊声、撕杀声、惨叫声混作一团。赤手空拳的人们和狼群展开了肉搏,混战中,一条半人高的灰褐色头狼从大哥的背后咬住了他的脖子,群狼顿时停止了战斗,退到了小树林边。人们都惊呆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头狼没有咬下去,而是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绿得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时从狼群里走出一条瘦骨嶙峋的母狼,后面跟一个小狼崽,它俩凄厉的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凄凉和哀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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